赵细溪
人物春秋张金兰先生自幼与柳琴戏结缘,主攻青衣,兼演花旦。一条长凳、一张幕布,一个舞台,从垂髫黄口至耄耋之年,在风雨兼程的演艺道路上无畏前行,从不退缩。几十年从艺历程,让其在柳琴戏舞台上形成了刚柔相济、动静自如的演出风格;可以说,她用一生的灵气与饱满的情感,将柳琴戏唱得荡气回肠,响彻大江南北,被誉为“北派柳琴戏的掌门人”,是当之无愧的柳琴戏的代表人物。凡有柳琴戏流传的地方,只要提起张金兰的名字,便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。在老百姓眼中,她是个“角儿”。
带着乡土味的“名角儿”
“看戏不见张金兰,白撂两毛钱”,是临沂地区始于20世纪50年代初期至今仍然家喻户晓的民间“谚语”。显而易见,正是这句“谚语”为张金兰的柳琴戏表演艺术奠定了威望与高度。最难能可贵的是,这种以戏迷观众的真实情感为契机发展而来的“谚语”,历久不衰,嵌入了一代、甚至几代人的精神生活,成为他们人生中的美好回忆。
20世纪50年代中期,夜晚并不璀璨的灯光中,舞台上腔靓人美的张金兰使无边的暗黑有了耀眼的色彩。丰富起来的不止是观众戏迷的视觉感受,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满足与振奋。
当张金兰直上云霄的尾腔响起来的那一刻,围着戏场子疯玩的孩子们忽然安静下来。他们满头大汗地靠在亲人身边,满目新奇地盯着戏台,看张金兰长袖善舞,腔弯儿叠飞。最后,思维在明亮皎洁的月光下,随着柳琴戏热烈而绮丽的曲调渐渐恍惚入梦。
多少年后,柳琴戏在经年记忆中发酵,变得遥远又飘忽,美丽又不真实。这种似是而非的观戏记忆,曾令多少成年人发出“小时不识月,呼作白玉盘;又疑瑶台镜,飞在青云端”的感慨。
张金兰嘹亮脆美、亲切自然的柳琴戏,就像春天飘荡在广漠田野里的和煦春风,为城市、村庄的兄弟姐妹们送来了花香,驱散了劳烦;又像暮色时分天际的火烧云,为老百姓平淡的日子涂上了浪漫旖旎的色调。
戏迷评说张金兰
懂戏的老戏迷是这样评价张金兰的柳琴戏的:“张先生的唱腔已经达到登峰造极、炉火纯青的地步了,不会再有人能超过先生了。张老先生唱的山东柳琴戏,要比淮海戏唱腔更高,音律更长;要比徐州柳琴更干脆,腔调更长更高;比安徽泗州戏更彰显北方梆子戏的风格。这些特点都被张先生发挥得淋漓尽致、恰到好处。可以说,张金兰的柳琴戏真是天籁之音,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,百听不厌。”
兰山区年轻的戏迷李先生说:“张金兰唱的柳琴戏真是天下最好听的柳琴戏。我是在年上初中的时候,听姥爷用那种老式播放机放的,唱片都很大。现在过了这么多年,仍然经常想起。至今还记得张金兰演唱的《丝鸾记》,她唱出了春风拂面的感觉。”
网络上张金兰戏迷的留言:“又听天籁之声,张先生的唱腔已经到了炉火纯青、登峰造极的级别了。”张金兰先生已经无法计数自己究竟演出了多少场柳琴戏,《王二英思夫》《丝鸾记》《喝面叶》《王三姐挖菜》《秦香莲》《三击掌》《状元打更》……这些传统的、观众耳熟能详、百看不厌的柳琴戏剧目,在20世纪50年代初、文化大革命前的十几年里,周而复始、几乎一刻也不停歇地在柳琴戏的大舞台上演着。在戏迷心目中,具有张金兰唱腔特色的柳琴戏演出,才是最重要的。
当年“追星”的狂热
只要闻听张金兰要深入乡村搭戏台,无论是在进村的路上,还是在后台窄小的化妆间,或是在舞台上,戏迷们都是一脸热情,铁桶般围拢在其周围,振臂高呼:“张金兰!张金兰!张金兰!”
舞台下,占据了方圆几里的戏迷们呼声震耳欲聋。张金兰带妆一次次谢幕,差不多每次都要鞠三五次躬才能稍微平息一下戏迷的热情。可是当演出一结束,粉丝们又忍不住在剧场后台“围追堵截”。
曾经有一次,在乡村的集市上,散场后的戏迷非但没有散去,反而将未曾卸妆的张金兰紧紧地围堵在舞台中央,兴奋、激动、欢喜,各种情绪混杂的人围成了人墙。戏迷们围住她,热切地看着她,呼喊她的名字。剧团四五个练武生的小伙子自发组成了护卫队,奋力护送着她“突围”。
可任凭他们怎么挤仍然在舞台中间寸步难行。其中一个小伙子不由大声感叹:“哎呀,张老师啊张老师,你真是太厉害了!老百姓咋都这么喜欢你呢?!”
“听了拉魂腔,肉酒都不香”,张金兰的柳琴戏真正唱出了“拉魂”的魅力。那声声入耳、丝丝润心的腔弯巧调儿,时而柔和温婉,时而悲歌咏叹,她倾情演绎着人生的悲欢离合、爱恨情仇,搅动得戏迷们心起涟漪,魂牵梦绕。
临沂城内,开戏的夜晚即便是隔着几条巷子,仍能听到新新剧场内爆发出的如雷的掌声和喝彩。在观众“山呼海啸”的呼唤中,张金兰每次都需多次谢幕返场,直至加唱几段,兴奋异常的戏迷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。
这样的场景,在张金兰演艺事业的鼎盛时期,几乎每晚都在上演。当时戏迷们狂热的追星行动并不逊色于如今的各类“星粉儿”。新新剧场的旧舞台,曾经见证了作为柳琴戏名角儿的张金兰被戏迷追捧的历史。
角儿传递着乡音乡情
那年月,“票子靠抢”是不争的事实。张金兰在新新剧院演出的票价由5分飙升至几毛,直至几块。但要想买到票子,依然需要“眼疾手快、消息灵通”。当年跑关系走后门,若是能送上一张柳琴戏票,那绝对既体面又能显示出送票人强大的人脉关系和超群的能力水平。
无法否认,戏曲从来都是“角儿”的艺术,从京剧的“四大名旦”“四大须生”到越剧的“舞台十姐妹”。这些带有时代印记的角儿、明星们,以其自身的艺术魅力,吸引着一代代观众对他们所代表的剧种的追崇。可以说,是这些响亮的角儿成就了各剧种在某个时代的辉煌。这正如柳琴戏与张金兰。沂蒙大地上,不止一位戏迷在感慨,在评说,“当年,俺们看柳琴戏就是奔着张金兰去的,人家唱得确实好听……”
“张金兰?柳琴戏啊。咱临沂哪有不知道张金兰的,当年的柳琴戏红角儿啊,唱得可好听了。”
“柳琴戏?哦,你说柳琴戏俺不知道,你一提张金兰俺就知道柳琴戏了……”
是的,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张金兰就是这样火爆,她代表了柳琴戏,你提张金兰都知道是唱柳琴戏的。人们是因为喜爱听张金兰唱柳琴戏,才对柳琴戏有所了解的。而张金兰之所以成为柳琴戏的标牌,是因为其演唱的柳琴戏是农民喜欢听的、渴望看的当地戏曲艺术。
土腔土调的柳琴戏是最适合农民娱乐,也是最懂得农民审美情趣的地方戏曲。张金兰唱出了柳琴戏的精髓,也就是它的土特性。她用在民间长期演出历练的经验、创新完善的唱腔唱词和真挚感人的表演技艺,将舞台上和生活中的“虚”与“实”完美地结合在一起,最大限度地将本土文化掺杂在舞台表现形式中,利用悦人心神的曲调和唱词展现了剧中故事的“美与丑”“善与恶”“罪与罚”,真正和民间百姓的审美情趣产生共鸣。
《乐论》一书中提到“歌之者流涕,闻之者叹息,背而去之,无不慷慨。怀永日之娱,抱长夜之叹。相聚而合之,群而席之,靡靡无以。”这段对歌者与听众感受相通的描述,非常适用于张金兰与其戏迷。老百姓喜爱听张金兰的柳琴戏,并以听到张金兰的柳琴戏为荣。无论是风轻云淡的早春,还是秋高气爽的晚秋,只要看了张金兰的柳琴戏,他们便多了茶余饭后的话题。几个人带着一丝丝骄傲的情绪,心情愉悦地围坐在一起,共同回味着柳琴戏婉转的唱腔韵味,附带着对戏中幽默诙谐的人物说笑一回,再正色探讨一下剧中女主人公的心路历程,各抒己见地评价着整个故事里的善恶指向。刹那间,一天的劳顿、精神的空乏都烟消云散,只剩下精神上的心满意足与情绪上的神清气爽。
人们喜爱听张金兰的柳琴戏,并以能模仿其唱腔而倍感自豪。在田间地头,劳作小憩之余,即兴唱上一段“石榴花开红似火”的巧调儿,唱出兴致之后,挥一挥臂膀让“水袖”飞扬,晃一晃腰身当是“舞姿”婀娜,肆意的笑声响彻田野,并不娴熟的唱腔挥洒着轻松。
人们喜爱听张金兰的柳琴戏,不论是身处20世纪50年代的乡村田野,还是置身于如今高楼林立的都市。“爱奇艺”网站中经典名段《王二英思夫》的音频资料,超越40万的点击量足以证明张金兰先生跨越时代的柳琴戏表演艺术之魅力。
没有哪个剧种能如此准确地反映生活,也没有哪个演员能如此精准地把握乡音乡情。张金兰富有质感和美感的柳琴戏就像飘扬在蓝色天空中的“雨云”,在蒙山沂水间广阔的天地里,滋润着老百姓的精神生活,耕耘着柳琴戏创新发展的沃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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